【日中电影从业者会议】Yujiro HARUMOTO(Director)+LI Na(Producer)+Shozo ICHIYAMA(Producer) *Chinese Only

Mar 30, 2022

活跃于日本中国电影制作第一线的行业从业者关于国际影视合拍可行性的讨论

2022年3月

                              主办:日本经济产业省

 承办:公益财团法人 UNIJAPAN

中国电影市场近几年取得了突破性的发展,市场规模达到了650亿人民币,进一步逼近北美市场,形成双雄争霸的局面。全世界的电影人都非常观众中国电影市场。虽然因为受到新冠疫情影响,整个市场的成长有些放慢脚步,但是相比其他国家,的确的低迷,无论是票房,还是观影人次,以及屏幕数,中国电影市场的成长依然遥遥领先。不过,关于海外电影在中国大陆的上映,总数上依然还是受到了限制。日本和中国签署了“电影共同制作协议”,按照这份协议制作的作品,在中国上映的时候可以作为“中国电影”上映,不受到相关政策的限制。

国际共同制作的电影,资金问题也好,制作环境也好,大家的电影文化是不同的,所以相对而言难度也比较大。但是我们相信最重要的还是要建立双方的信任关系。日本电影的经典作品在中国重新上映,或者首度上映都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而翻拍日本电影的中国本土电影也有不少成功的案例。这也说明了日本电影在中国电影市场的可能性。如今因为新冠疫情的影响,双方的交流变得愈发困难,所以我们这次策划了中日电影人对谈活动。

积极推动和中国电影界的共同制作,一同创作令两个市场都能感受到魅力的作品,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的目标。这次的中日电影人对谈活动,我们找来了活跃于中日两个电影界的最具国际视野的电影人,一同探讨了两国共同制作电影的现状,和未来的可能性!

参加人员:

■市山尚三

生于1963年,曾任职于松竹电影公司、北野武工作室,主要负责海外导演的影片制作与策划。主要参与作品有侯孝贤导演《海上花》(1998)、莎米拉·玛克玛尔巴夫导演《黑板》(2000),荣获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审团奖、贾樟柯导演《天注定》(2013),荣获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剧本奖等。

1992年至1999年担任东京国际电影节选片人,2000年创立东京FILMeX电影节并担任电影节主席。2013年起任东京艺术大学大学院映像研究科客座教授。2019年获颁川喜多奖。2021年起就任东京国际电影节策划总监。

■春本雄二郎

生于1978年,毕业于日本大学艺术学部电影学科。处女作长篇《成为家族》入围第29届东京国际电影节,并在第23届法国沃苏勒亚洲国际影展中获得包括NETPAC奖(最佳亚洲电影奖)在内的三个大奖。

2018年组建独立电影制作团队“电影工房春组”,以“连起导演和普通观众”为口号和目标,积极展开创作。2020年由本人编剧、导演、制作的第二部长篇《由宇子的天平》完成,它也是电影工房春组的第一部作品。本片入选世界三大国际电影节之一的第71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全景单元并获提名;入围第25届釜山国际电影节新人导演竞赛单元斩获最高荣誉新浪潮奖;入选中国著名导演贾樟柯创立的平遥国际电影节,并成为该电影节首位获得评审荣誉奖和观众票选奖的日本导演;世界范围内入围三十多个电影节。

■李娜(LI Na

毕业于北京大学,电影制片人,同时也参与电影发行、策划、翻译等工作,Monmoku公司总经理。主要参与制作影片有《分手合约》(2012,中韩合作)、《重返二十岁》(2014,中韩合作)、《Caffè咖啡风暴》(2016,中意合作,入围第73届威尼斯电影节威尼斯日单元、获第62届意大利电影大卫奖最佳制片人奖提名)、《柳川》(2020年,中日韩合作)等。《重返二十岁》上映时取得3.7亿人民币(约合67亿日元)票房,至今保持中韩合拍片票房第一的成绩。

参与发行的《小偷家族》(2018)创造了中国日本真人电影最高票房纪录,此外还引进过《寄生虫》、《82年生的金智英》等多部热门影片。

■徐昊辰

影评人,1988年生于中国上海,2007年赴日,毕业于立命馆大学。

自2008年起陆续在中国的电影杂志《看电影》、《电影世界》、门户网站新浪、搜狐等平台发表日本电影评论和电影产业分析的文章。2016年在北京电影学院发表论文《00年代的日本电影——平稳的变革》。在中国最大SNS社交平台微博拥有280万粉丝,每天通过账号发布日本电影相关的最新信息。在“映画.com”网站设有“中国电影市场解读”专栏,连载中。

此外还担任如下职务,活跃于中日两国电影行业。

・上海国际电影节选片顾问

・网络节目《活辨电影俱乐部》策划、制作人

・日本电影影人大赏评委会成员

・微博认证影评人、年度大奖评委会成员

1 海外的电影节是最强有力的武器 (春本) 

春本

日本的独立电影,制作预算非常低,可能只有中国的一个零头。《由宇子的天平》全部制作费用只有大概1500万日元,并且所有资金都是由我自己筹措。主要有三个来源,问亲戚朋友或大学教授借、众筹、文化厅的政府赞助。从制作的角度来说,不启用知名演员,不用IP用原创剧本,都是不利于资金筹措的,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想拍原创故事,而且是比较沉重的社会题材,那就只能靠自己筹款,这也导致了预算必然不会很高,甚至连宣传经费都可能没有。那要怎么做才能让作品有更多机会让观众看见呢,我们想到了一个强有力的武器,就是海外的电影节,即便电影尚未公映,只要在海外影展上获奖或得到提名,就一定能吸引人们关注,所以我们创作时会有意识地以此为目标。一旦获奖就能争取到发行。这部片子多亏市山先生为我们和各大影展牵线,最终成功摘得了不少奖项。但即便是克服万难完成的影片,光靠日本市场还是很难收回成本,所以如何将影片推广到中国或欧洲这样电影市场庞大,艺术电影发达的地方,将是我们今后的课题。

我也希望通过这次讨论,对今后是否有机会和中国资本一起合作拍摄影片,合拍片要如何打开中国市场等问题,同各位进行探讨。

2 中国艺术电影的制作环境正在逐渐变好 (李)

首先我对您的电影制作成本感到惊讶,竟然能用1500万日元拍出这样高质量的作品。

在中国文艺片分两种。

一种是独立拍摄的文艺片,需由自己筹集资金,拍摄制作的同时想办法筹措后期所需的经费。文艺片但票房特别好的,比如毕赣导演,他的《路边野餐》预算只有20万人民币(约合320万日元),因为成绩理想,下一部影片《地球最晚的夜晚》就拿到了非常充裕的资金支持。

另一种我称之为明星文艺片。就是在文艺片中邀请一两位明星出演,通常会是一些不满足于只出演商业片,或是想通过高质量的文艺片在国际上提升知名度的明星。我参与过张律导演《柳川》的制作,因为是文艺片所以演员的片酬是比较低的,但明星们还是欣然接受了演出邀请。得益于明星效应,票房上是可以有所期待的。

另外还有一种融资途径是创投。

近几年随着中国艺术电影的制作环境逐渐变好,资金筹措也较以前变得更容易一些。

《柳川》海报

3 观众想看的是能引起情感共鸣的作品 (李)

按作品内容看,后疫情时代的观众需求是“能够引起情感共鸣”的作品。《小偷家族》是我引进发行的,片中提出了一个虚拟家庭的概念,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生活,却比亲人更亲密,这样一种情感的投射在中国社会引发了强烈的共鸣。

最近还有一部日本电影《花束般的恋爱》正在热映,至今已取得了8000万人民币的票房(约合14.4亿日元)。它讲的也是年轻人谈恋爱,从有爱到没有爱,爱消失的一个过程,影评网站的打分也非常高。主演在中国并不算家喻户晓,但影片在制作质量上是非常高的,且主题能引起情感上的共鸣,所以比起同档期的中国国产电影它取得了更高的票房成绩。这部影片还选在2022年2月22日这样一个数字成双对的日子上映,非常有话题性。

还有一些日本的电影作品,比如《情书》讲的是初恋,《入殓师》是有关生死的主题,都是大家和自身的人生体验有关系的话题,因此都取得了成功。

4  关于影片审查——审查标准是在不断变化的 (李)

春本导演的《由宇子的天平》是中国观众喜欢的社会议题,但是内容过不了审。而且它涉及到道德伦理的讨论,可能会比较挑观众,所以适当降低观影门槛也是有必要的。

春本

制作这部影片时我确实没有考虑过中国的审查问题。如果把影片能在中国上映也考虑进去,感觉难度还是比较大的。关于审查,您能否再举一些具体的例子。

大的标准来说,不能有鬼怪,还有像青少年犯罪,不能太过直接的表现。总之应尽量避免较为敏感的社会问题。还有就是要符合政治上的正确。拍摄合拍片要事先向※CFCC提交剧本做内容审查,通过以后才能取得拍摄许可,他们给出的意见其实可以作为审查标准的一个参考。或者也可以向在中国做电影的朋友问询一下他们的意见。决定题材后随时同中方的制作人沟通交换意见,我认为这样效率会比较高。就以您的作品为例,如果把女学生的年龄设定提高一些,她的对手方不是老师而是别的职业,那通过审查应该问题不大。我觉得《由宇子的天平》在网络平台发行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CFCC:China Film Co-Production Corporation(中国电影合作制片公司)   

5 拍摄合拍片的意愿是非常高的。相互可以发挥各自所长。(李) 

春本

李娜小姐您本人对于拍摄中日合拍片是否有兴趣呢。

有的。我曾做过中韩合拍片《分手合约》,当时剧组除了编剧以外全都是韩国的工作人员,影片的完成度很高,在中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跟韩国团队合作有几个优点,首先他们的效率非常高,拍摄过程中从天数到预算,都控制得非常好。其次以当时的眼光来看他们的制作技术水准是很高的。所以我们在低预算的成本下制作出了高质量的电影,并取得了票房成功。我还做过和意大利、比利时合作的三国合拍片,它是一部文艺片所以在中国的票房成绩一般,但在电影节得了很多奖。所以国际合作的好处在于它能发挥各国的优势。中国的优势,首先可能是资金方面,中国市场比较大收益回报的前景相对较好,其次,我曾听有的日本导演提过,说中国的拍摄设备非常好。

中国有数量众多的演员,但导演数量相对来说不多,因此对国外的好点子和好的创作者的需求是非常迫切的。

日本的优势,我认为是构想特别好。《小偷家族》在中国取得了9700万人民币(约合18亿日元)的票房,这是日本真人电影在中国的最高纪录。东野圭吾的小说《嫌疑者X的献身》在中国也翻拍了多个版本,票房表现也很好。今年三谷幸喜导演《魔幻时刻》的中国翻拍版《这个杀手不太冷静》也取得了惊人的票房成绩。如果不告诉观众它是翻拍的话,它看上去就是一部非常标准的中国电影。

所以我认为中国出技术出演员,日本出构思,是一个很可行的模式。

我和韩国团队合作《分手合约》时,并没有觉得在和外国创作者一起合作,中日韩的感情是非常互通的,相对来说合作也更容易展开。因为大家在情感方面是有相似之处的。我觉得最理想的状态是创作一个能够体现各自所长的本子,去表达一种共通的情感,这样才能打动双方的观众。

《分手合约》海报

市山

我也认为合作的机会很大,但从现实来说拍出能被两国市场认可的影片难度还是比较高。很有可能的结果是两边都报以期待却两边都落空,非常难。就我自己的经验来说,比如贾樟柯导演的作品,其质量在日本已经获得广泛认可,有固定的受众群体,但新作出来时并不会因为比起以前制作费提高了,或是有明星出演,就能期待票房上会有突破。当然反过来说,因为影迷群体人数较为固定,收益预期比较容易估算。不过听了您刚才说的《魔幻时刻》中国版翻拍的例子,让我觉日中相互翻拍的合作模式是有可行性的。

6 合拍片的制作费和宣传费多少规模算妥当?(春本)

春本

刚才也说到,日本的电影制作预算只有中国的一个零头,拿我自己来讲,1亿日元预算已经感觉非常宽裕了,从李娜小姐的角度,拍摄中日合拍片的话多少规模的预算是风险可控的妥当预算呢?

1亿日元,相当于600万人民币是吧。中国电影的制作费主要分三档。

1 1000万人民币以下(约合1.8亿日元)

2 1000万~5000、6000万人民币(约合9~10亿日元)

3 超过上述金额的大制作

预算规模的差异主要在于演员的片酬。市场上最多的是3000~5000万人民币预算的片子,超过这个预算,成本回收的风险就比较高了。

再有就是宣传费,中大型影片它的宣传成本和制作成本是一样的。如果遇到春节档,影片的宣传费甚至会超过制作费。社交媒体上的宣传是重中之重,比如抖音、微博上的推广。另外还会有一些线下的推广,比如影院阵地物料的设置,导演明星的路演等等。不知道日本电影在推广上会做一些什么动作呢?

市山

商业片的话和中国一样,宣传费和制作费差不多,独立影片不会那么高。

春本

《由宇子的天平》宣传经费只有600万日元!每天靠我自己在推特上发贴。《分手合约》的宣传费是多少呢?

《由宇子的天平》宣传经费只有600万日元!每天靠我自己在推特上发贴。《分手合约》的宣传费是多宣发大概1000万人民币(约合1.8亿日元)左右吧。其实只要电影够好,本身就能引发社会讨论。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小偷家族》,它在戛纳摘得了金棕榈,自带话题,加上是枝裕和导演的作品在中国以盗版形式传播甚广,有很大的粉丝基础。包括我负责引进发行的《菊次郎的夏天》,北野武导演可以说是中国最有名的日本人之一了吧,一举一动都能上微博热搜。片子定档在疫情刚平息的时候(电影市场尚未回暖),而且是国庆节前,相对来说并不是好的档期,所以票房成绩并不很理想,但话题度一直是非常高的。

春本

热衷关心社会问题可能是日本导演的独特之处吧。

某种意义上,用户自己成为了媒体,利用网络媒介传播信息,对电影的宣传起到关键作用。有时盗版传播能起到累积好评制造话题的作用。比如《何以为家》就是先通过盗版积累了良好的口碑,公映时取得了4亿人民币(约合72亿日元)票房,甚至超过迪士尼大片《阿拉丁》。因为中国的电影市场仍很年轻,存在不确定性,所以时不时会创造一些票房奇迹。只要作品有话题度,能引起观众共鸣,谁都可能是下一个奇迹。中国的影迷也很年轻,他们并不像日本影迷一样迷信好莱坞电影,《星球大战》在中国可以说关心者寥寥。也因此,非好莱坞电影的机会非常大,比如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票房成绩甚至到达200亿日元。

没错。关于盗版问题,当时《小偷家族》在上海国际电影节做首映礼,我们邀请是枝裕和导演来中国。我拿出了《下一站,天国》的盗版DVD给导演看,是我在北大读书时候买的,我和他说“我是通过这部电影认识了您,可以在上面签个字吗”。导演震惊了一下,但还是欣然给我签了。像我们这样80年代出生的人,受制于进口电影配额问题,其实并没有很多正规的接触外国电影的机会,想看喜欢导演的电影只能通过盗版。像《寄生虫》的奉俊昊导演,他的作品《雪国列车》有公映过,其它几乎都只能通过盗版观看。

另外就是说,老片也可以通过合适的营销制造新的卖点。之前北京和深圳举办过一次北野武导演的回顾展,售票时系统甚至因为抢票人数过多瘫痪了,人气可见一斑。《入殓师》也是比较老的作品,复映时同样在宣传上下了功夫,比如在电影院请来真正的入殓师,做了一个活动叫“你愿意和入殓师握手吗”,在社交媒体上引发了热烈讨论。

7 想拍怎样的合拍片?(徐)

春本

从我创作者的角度,我比较重视选题的意义,就是“我为什么要拍它”。像刚才提到的,日本的电影创作者有一个特点就是倾向于挖掘社会题材,所拍影片很多与社会议题有关,我可能也算其中一员吧,如果今后拍合拍片,我同意李娜小姐说的,有必要适当放低观影门槛,作品要能唤起普罗大众的共鸣,要有这样一个意识。如何把自己的诉求,想表达的主题,同刚才说的结合起来,这就需要和中方制片人进行深入的沟通探讨。

我认为在后疫情时代,国际间的合作是非常必要的。由于疫情,人们的往来走动变得困难,恰恰也是这个原因,人的情感需求会增加。所以我们可以先从一个市场出发,寻找一个能打动观众的故事或话题。

春本

我想请教一下,一部作品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打动观众。它的标准是什么。比如《亲爱的》这部影片,有涉及到独生子女政策,像这样社会题材的作品是受欢迎的吗。

是2014年的作品对吧。票房是3.4亿人民币。我觉得它就是刚才说的兼具严肃性和话题性的作品。

市山

《亲爱的》票房成功和明星主演也有一定关系吧。不过放到今天可能会过不了审。

确实审查制度是在变化的。尤其社会题材,挖得越深越容易触及敏感问题,所以需要掌握一个度。

春本

我再问一个比较直白的关于钱的问题。在中国的电影节上常会听到某部片子很火爆,一票难求,但真正到版权销售的时候,通常只能卖几百万日元,这是什么原因呢。

市山

这点日本也是一样的,一部电影在电影节座无虚席,不代表公映时也能卖座。

确实是这样。尤其是上海,按600座的影厅算,上海的日本电影迷肯定是能填满的。所以我认为应当避免用电影节的表现来判断影片在市场上的表现。电影节的热度可以用来参考,但如果想预测影片是否有潜力扩展到普通观众,尤其艺术片,更不能单纯地仅看电影节的表现。

不过像《小偷家族》,它在戛纳电影节和上海电影节的上映,对宣传是起到非常大助推作用的,在上海首映时观众的期待达到峰值,而我们特意只放映一场,当时网上甚至有“一张小偷家族的票可以换一套房”的说法,这也成为后来电影宣传营销的一个重点。当一个月后影片正式在全国公映时,电影节放映那场的口碑已经扩大出圈,大大提升了普通观众的观影意愿。

中国的电影市场日益壮大,日本则有缩小的趋势,您为认为翻拍这种形式如何,是可行的合作模式吗。

市山

要说可行性,我们假设让一个日本导演去中国拍电影,让他自己写剧本自己拍,这种模式如果能成我觉得应该挺有意思的。像内容是否能过审,是否合符合中国市场的口味这些问题,可以在拍摄时同中方的制片人进行沟通调整,电影可以邀请中国的演员出演。或者反过来,中国导演去日本拍,也是可以的。举一个最近的例子,岩井俊二导演的《你好,之华》,这部片子的模式就是日本导演在中国拍,我认为这是一次有意思的尝试。

韩国有非常多的导演,2015年左右我们和韩国有密切的合作,当时开发了很多针对中国市场的项目,由韩国出导演和编剧,计划在中国拍摄完成。但事实上他们对中国并不了解,甚至没有来过中国,他们凭想象写了一个故事,比如设定一个韩国人去了中国,或是一个中国人去了韩国,基本上这样的剧本质量是不会高的。因为首先人物关系就很奇怪,其次中国人的说话方式和情感表现他也不了解,这类剧本很难有好的质量。像《分手合约》、《重返二十岁》,本身是韩国人写的韩国的故事,就会比较自然。然后我们再找中国的编剧对它进行本土化改良。国情不符的部分重新写,其他可以不动的就不动,保留内核的同时进行本土化尝试,我认为这是翻拍成功与否的关键。可以看到,翻拍的成功案例并不少,但成功的原创合拍却很少。所以我认为对原版进行本土化改良是比较好的模式。

岩井俊二导演《你好,之华》的日本版《最后一封信》,我也看了,我个人觉得日本版更好,非常喜欢,因为觉得这个故事放在日本的背景里更为流畅。去年的《情书》在中国的复映也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

《重返20岁》海报

本土化的重要性,还有如何才能打动中国观众,这些难点都是今后的课题。

8 在和中国的片方或制片人合作时,最担心的问题是什么(李)

市山

倒没有什么特别担心的。在拍摄现场,双方的工作方式肯定是不同的,只能尽力做到步调一致,对于作品是否符合两边市场预期这些问题,如果能有一个非常了解电影,了解电影行业规则的制片人,可以和他商量沟通,他及时给出意见和建议的话,那就无需担心。

再比如,一个故事日方觉得好但中方觉得不够好,这时项目该如何开展,如何判断项目该中止还是继续,就要靠对方制片人的经验,或参考过往的作品案例,或帮忙找到别的能理解项目的投资人,如果能有这样的保障,那共同开发项目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春本

我的话主要还是更在意构思和创作方面吧。像预算啊成本回收这些,需要从制片人的角度进行考量,这方面我不太熟悉,还要进一步学习。另外就是审查的问题,如果在创作中途被要求要修改得更稳妥一些,就可能会感到无奈吧。因为我自认为算是喜欢挑战红线边界的创作者。

制片人的作用非常重要。他是负责打通整个项目的关键人物,无论是对资金管理还是对艺术性的把控,找到一个能够平衡这些方面且擅长沟通的人是非常重要的。决定项目题材,明确受众,让中方看到项目的价值,这些都要通过沟通完成。

在我和日本的合作过程中也遇到过问题,就是对方的反馈比较慢,当然这可能是由于双方工作方式不同造成的。但发邮要一星期才能收到回复,这太花时间了。《小偷家族》之所以能取得成功,是因为我和片方GAGA的沟通非常顺畅,直接用微信联络,很快能得到反馈,并且他们对于中国的营销方式宽容度也很高,我和他们解释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给予了理解和支持。所以这个案例的成功和GAGA的配合是分不开的。当然我也明白这么顺利的配合不是常态,但有时候我们会遇到没有任何原因的拒绝,这时就需要沟通,可以告诉我这样不行那怎样才行,或者要是有代替的方案也可以告诉我们。

由此可见高效的应对和反馈是非常重要的。我们也不要浪费任何一个潜在的沟通交流的机会,希望今后能继续多多开展今天这样的讨论,为中日合拍电影探索更多的方法和可能性。感谢各位今天的参加。